你知道看著自己此生摯愛的背影隱沒在街道盡頭的沉痛嗎？
那天的城市在雲層間篩落的陽光籠罩下，蒼白而無力，在回憶中像一卷泛黃老舊的膠卷在塵土中躺著。身旁如潮水般無止歇的路人都沒有面孔ㄧㄧ也或許只是被忽略了ㄧㄧ因為那年那天那時空下的整個街區，乃至整個巴黎，唯一重要的焦點，唯一讓法蘭西斯的未來轉動的齒輪，只有那一抹身影而已。
按下倒帶鍵，讓老式的影帶往前回溯。追回那個愛人還站在身邊的時刻。於是法蘭西斯可以看清，他的亞瑟穿了淺褐色的風衣，入秋的涼風讓他的金髮輕輕的飄動，若有似無的撫過白皙臉頰，像法蘭西斯以往常做的那樣。然而他現在卻不能那麼做了。秋風只允許他用不表露任何思緒的雙眸看向亞瑟，深深地把亞瑟臉龐的輪廓刻進自己眼中，帶著灼燒的疼痛。
「我看還是算了吧，」金色短髮的男人始終盯著自己鞋尖，一字一句毫無重量地從唇邊溢散。
「法蘭西斯，你看我的眼神都冷了。」
「那是因為小少爺的心冷了吧。」法蘭西斯也只好苦笑，笑那雙碧綠的眸子至今都逃避著沒有看他、笑他們如今用如此刺痛的方式在愛著彼此。
「如果你在往日一個人的時候感受到任何餘溫，那麼回來這裡找我。五年，我只等你五年。」
亞瑟終於緩緩抬頭，他看到自己深愛過ㄧㄧ而當下仍愛著的男人ㄧㄧ他跟著巴黎一同蕭瑟了，用著二十來歲的外表，在內部衰老。
「我愛你。」
「我也愛你，我的小兔子。」
「那我走了。」
「隨你高興。」
在記憶中重播了無數次的是亞瑟優雅的轉身，還有他纖細的身影消逝在街角的瞬間。前者讓法蘭西斯從此鎖了心門，後者讓他內心中柔軟的一切轟然倒塌。
或許越相愛的人們越容易分開。因為他們都願意相信自己是比較愛對方的那一個。
直到一天一句的「我愛你」無法填補內心的空隙，他們如飢似渴的欲求最終燎原，越是渴求對方，越發現他沒有東西可以給自己。
你像一本闔上的、無字的書。
於是亞瑟提出離開時，法蘭西斯沒有勸阻。
「若真的愛彼此，那離開了還是會回來。」法蘭西斯是這麼說的，他一樣在花都中過得愜意，早晨沿著塞納河左岸迎接日出，傍晚來到雙簧管迴響的廣場送走落日。只是每年中都有一天，他會去記憶中那個人來人往的街角。在蕭瑟的秋季。
你知道看著多年不見的摯愛自遠方走來的欣悅嗎？
在亞瑟離去後的第五年，也是法蘭西斯的等待持續的第五年。亞瑟披著疲倦與風沙回來了。他在碧眸映入舊人時一滯，隨後將情感壓回翻湧的心中，平靜地走來。
沉痛也好，欣悅也好，法蘭西斯如今都已明瞭。終究他擁他入懷，一樣的纖瘦體格，一樣的身高，一樣清明的靈魂，一樣渴望被愛的心。
不、不是單純渴望愛，而是渴望被法蘭西斯愛。
「你回來了。」
所以你才會回來，不是嗎？
「如果我今年沒有回來，那你來年還等嗎？」
「等。」
感覺懷中的戀人將身體安心地放鬆，法蘭西斯也眷戀地在他頸間嗅聞久違的味道。
那一刻他的生命中有什麼重要的意義，連著愛與依賴的部分，拔地而起，巍峨茁壯。
「那，在一起嗎？」
「……好，隨你高興。」
FI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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